那种刚刚燃起的希望,转瞬又彻底熄灭的感觉,足以击垮最为坚韧的意志,但方鸻还是一言不发地忍了下来。他想到了黎明之星的那一战,相较起当时的绝望,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在那样的绝境之下,他也可以找出一线生机来,眼下当然也可以。
方鸻握了一下拳头之后,思路竟然又重新开动起来。他后退一步,趁骑士们还没追过来,马上换了一个方向前进。
之前的计划被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
外城墙那边应当是已经得了来自于要塞之中的消息,一般来说这种军事要塞类型的城市,不同的墙段会有专门的军营驻守,等他到的时候,对方肯定早已在城墙上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他一时突围而出,对方也可以尾随而至追上他。
眼下虽然还没想到更好的办法,但先甩开后面的追兵显然是不会错的。
系统面板上,体力值已经下降到了警戒线以下,系统弹出了一个红色的警告光页,映在他脸上。但其实毋须提示,他从自身的感受出发就可以察觉到自己体能状况下降得厉害。
但他刻意不去考虑这些事情,试图转移注意力让自己显得好受一些。而想起黎明之星的那一战,他不由就想起了那一夜自己的壮举,从巨构装体的攻击之下逃出生天,回想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要不是后来太过丢脸,竟然因为一个误会死在了弥雅小姐手上的话,那一夜自己的表现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
虽然后来他又经历过诸如多里芬、芬里斯岛的事件,但仔细想来,还是黎明之星那一战最让他记忆深刻——或许不仅仅是表现本身,还有丝卡佩小姐,魁洛德先生以及大家,还有那个银发狼耳的少女。
心思一转,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张面孔,舰务官小姐海蓝色的眼睛,蔚蓝有若宽广无垠的空海,又或者是一湾幽静的湖泊,潜藏着无尽的秘密。两人从彼此不识的陌生人,一直走到今天彼此承诺的关系,有时候方鸻自己想来,也有如梦幻一般。
自己竟然真找了一个原住民的女友。
还好舅妈好像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有太反对的样子。
未来或许会有一些麻烦,但那毕竟是未来的事情,方鸻其实一贯是有些得过且过的心态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找人偷渡到这里。
正常人都清楚,这样的事情不可能瞒一辈子,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而偷渡一旦被发现,会是什么下场,他也不是不清楚,但总而言之,先来了再说。而且最后解决的还算圆满,不是吗,军方不追究这件事,其他人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只需要注意一下超竞技联盟那边,但联盟对他这样自由选召者的约束也有限。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方鸻心中一闪而过,好像真让他缓解了不少当前的压力,而当他将身边的认识的那些人一个个数过去,想到艾缇拉小姐的时候,心中忽然微微一动。
他记起来在不久之前,自己曾经经历过一次艾梅雅女神的神降,在那次神降之中,对方似乎给了他一个没头没尾的启示。一个有些朴素的徽记的形象,此刻在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那是灰狼与长剑。
威风凛然的灰狼之首,铭刻与晨光圣剑之上。
那正是玛尔兰的徽记。
艾梅雅告诉他,手持此徽的人,正是他所要寻找的人。而七海旅团之中,也只有大猫人是玛尔兰的信者,追寻自由的骑士,可惜大猫人显然并不是女神口中那个所谓‘他要寻找的人’。同样的,不久之前离开坦斯尼尔的迪克特爵士显然也不是。
鬼使神差地,方鸻忽然放慢了步子,然后渐渐停了下来。
他一只手扶着墙壁,喘息了一阵,然后才抬起头向前看去。
空荡荡的街道前方,是雾蒙蒙的一片,但那只是一种假象,一种风沙造成的假象。沙子一团一团在街上涌动着,不时有什么东西从沙尘中飞过,一片棕榈树叶,或者一整棵折断的树木。它们翻滚着,横飞而过。
而在街道的对面,是一座高大的,巍峨的,默然矗立于风中的圣堂,那灰色的墙面之上,刻着一个朴素的纹章。
在这样一座军事要塞之中,那一位神祇的圣堂会最为显眼,这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方鸻怔怔地看着那个方向,与那座圣殿隔着一条街道相对而立,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明明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之下,为什么会停下来。
可他感觉自己好像着了魔一样,总觉得心中有一个可能的声音,告诉他这样能行。但至于是什么能行,甚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试了几次,都没能迈开步子。而心中那个灵光一闪而过,他忽然之间意识到什么,沉下心来,竟不管不顾后面追上来的骑士,大步穿过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