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才开始接触这条道路,在手法上多少有些生稚。
不过炼金术的道路有许多种,最终不过殊途同归。
接着他反复用同样的手段,但不同的材料去剔除水晶之中不同的元素以太——水晶既成,他才默默将一只半透明闪烁着乳白色光芒的水晶放在工作台上。
弗里斯顿凝视着那支水晶,久久不发一言。
但这是一场比赛,除了这位工匠会长之外,还有许多观众。
正常来说,观众们自然看不懂这一系列操作背后的真正含义,因为大多数人既看不懂银炽之林的以太性质,又不懂得用硫化矿物制备的试剂之中的以太性质应当如何剔除。
在他们看来炼金术士的操作更像是一门神秘的巫术,在反应釜中投入几种外形奇怪的材料,在玻璃器皿之中摇晃摇晃,或者加热,搅拌,最后生成一些试剂。
表面看来,正是如此。
但这又毕竟是一场比赛,主持台上仍有专业解说,直播间内主播们也会提及一些专业方向,虽然这些人大多也磕磕巴巴,画面之中几位专家甚至有些满头大汗了——
他们不时会询问:“……艾德选手好像在剔除元素杂质,但水晶之中的元素以太几乎与之共生,之前从没有人做到。”
“朱诺选择的倒是简单一些的方法,用改良魔导炉的方式,塔式魔导炉本身就具有更好的亲和力,沿着这条路子走下去倒无大错。”
“本来协会方面也没指望选手们会带来什么技术突破,他们只是希望看到这些年轻的天才们展现出属于他们自己独特的思路而已。”
“但那位龙之炼金术士这边倒不太一样,毕竟我们都知道他曾经在树海空间之中拿出过实物。”
“那好像是马尔夫蛙的鳞片,794年海文爵士曾经做过类似的设计,但他打算怎么解决底栖生物本身元素结构脆弱的问题?”
“黄铁矿,他在制作什么试剂?”
工作人员匆匆在主持台与赛场之间来回游走,其实是询问真正的专业人士的看法,在赛场的外围帝国工坊与工匠协会都有数位高阶炼金术士,甚至是大工匠正在关注这场圣王之选。
但他们起先还能得到一些回答,久而久之那些工匠大师们的目光却愈发凝重,有些人甚至喃喃自语起来,并露出狂喜的神色,虽然他们所念念有词的话那些话外人根本听不明白:“炽金石,蔷薇辉石,这种试剂是他发明的还是记录在文献库中的?以太导流,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想到以太导流还可以这么用——”
只是一方面专家们支吾不清,但观众们反而逐渐看明白了——
他们至少看懂了一件事,那就是方鸻在树海空间之中完成的无属性魔导炉,在现实世界之中是可以复现的。
那毕竟已经是发生在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对此感兴趣的观众就算是自己去查资料,也大致明白了那门技术的真正意义何在,如果令普通人也可以适应以太魔力。
那是不是与他们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
有些人甚至会问,那是不是说明,游客也可以通过无属性魔导炉成为真正的职业者了?
星门是不是会向更多的群体开放?
但炼金术士们关注的是更深入的东西。
窃窃私语的声音并不是更高,反而更低沉了下去,大厅之中的炼金术士们尽量压低了声音讨论,仿佛生怕惊扰了他们面前的这件杰作。
那枚水晶的底核仍旧是构成它的方式,用以太的光网在其中所镌刻下的重重法阵,一个复杂而精美无比的炼金术式,它用这个世间最隽永的语言写下了那个终极问题的答桉。
人们自然无法透过水晶的外表看穿其内部:
“那枚水晶就是……?”
“竟是由这样的方式实现的,其中的法阵究竟是如何写下的,是他自己设计的,还是另有来由?”
“我从来没有想到,第六技术路线会以这样的方式在我面前实现,这实在是……”
“太离奇了……”
但方鸻并没有去回答那些疑问。
他只轻轻将那枚水晶放下,仿佛那并不是什么无价之物,而只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魔导核心水晶而已。一如那跨越了千年的时光,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合,那位大炼金术士也是如此注视着自己所创造的魔导水晶,然后轻轻将它放下。
于是一个时代诞生了。
只是那个时代是由那位伟大的炼金术士所创造的,而他,只是将另一个时代带到了世人的面前而已。
弗里斯顿注视着那枚水晶在桌面上轻轻转动着,他仿佛这才反应过来,方鸻给了他两个问题的答桉,那个答桉之中不仅仅只有无属性魔导炉,更有与之相匹配的水晶。
难道他真见过海林威尔与杰尔德姆了……?
那两个人竟已经走得如此之远。
这位会长心中竟产生了片刻的动摇,但随即又坚定下来,因为在那条道路上还有一个无法逾越的壁障,即便是妖精龙魂诞生,也无法弥补。在构筑灵魂这条道路上,没有人比他走得更远。
方鸻也并未抬头。
因为对于比赛而言,才刚刚进行了一半,甚至于他而言还不到一半。
弗里斯顿刚开口想问,但忽然之间又收回了到了嘴边的话,因为他看到方鸻竖起一块板子,拿起笔在上面写下一行行式子,最后在那些式子下面画出一个无比复杂的法阵。
“艾德这是……”
灵魂指纹眼尖一眼看到了那些式子中最关键的那部分,她纵使不是最杰出的那一类炼金术士,但也看懂了那些式子的具体含义,因为它是如此清晰,明了与美妙。
许多人都停了下来,不远处的朱诺干脆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抱着双手向这个方向看来,在他身后的格欧吉芬也与之一致,参赛选手们一个接一个地停了下来。
他们多少已经察觉到,这场比赛已经超出了其原有的意义。
他们原本正在进行的,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价值。
从那个最高处的位置往下,其余的多少暗然失色,那些人多少是有几分骄傲之人,他们干脆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