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不疑忽然走上前去,伸出修长的手,折了一截枯枝。
“可否帮我清掉这片雪?”他指了指前方空地。
唐玉斐点头,手臂一挥,灵力拂去地上积雪。随后殷不疑蹲下’身,以手中枯枝为笔,在地上画起了阵。
土壤已经被冻的有些板结,需得用些力道才能落下痕迹,殷不疑画阵的速度比之往日慢了许多,不过一会儿他漂亮的指节就已冻的发红。
但他神色专注,腕间依旧沉稳有力,笔触行云流水,不紧不慢,唐玉斐便也蹲在一旁,一手托着下巴安静地看着。
待他收了最后一笔,唐玉斐这才出声问道:“这是什么阵?”
“小聚灵阵。”
阵成的那一刻,唐玉斐便清晰感觉到周遭的灵气都前赴后继往阵中汇聚,即使站在阵旁也能感觉到厚重浓郁的灵气如山间清泉流淌过丹田,传达至四肢百骸,令人舒畅到忍不住喟叹。
“你真要留在这里修炼?”她惊诧地问道。
殷不疑丢了枯枝起身,将手拢回袖中,扭头笑问:“若真是呢?你当如何?”
唐玉斐想了想,正色道:“我对付不了峰主们,但能对付得了你,我会先把你打晕然后找机会带你离开白玉京。”
殷不疑轻声道:“那你会受到白玉京甚至整个仙界的追捕。”
唐玉斐无所谓地笑笑,眼睛如洗濯过的黑曜石般澄澈透亮:“逃一时是一时,再说,我相信我总会找到办法的。”
殷不疑因她直白的话语轻笑起来:“不必这么麻烦。”
他走近至唐玉斐身前,动作轻柔地替她拂去头顶积的细雪,语气温和:“不必费力将我打晕,我跟你走,我本也无意留在这里。”
唐玉斐没好气地捏了一把他白皙的脸:“现在你愿意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计划了?”
“仙界四处是白玉京的眼线,藏不了多久,但,我们可以去人界。”
“人界?”唐玉斐微微皱眉,“可三界之间都是有结界阻隔的,难道你有办法?”
殷不疑依旧扬着唇角,嗯了声:“跟我来。”
他推开小屋的门,月华落入昏暗的小屋,照亮其中一角。
屋内同幻境中见到的模样并无太大不同,木床,木桌,木椅,一壶二杯,只是角落里还放了把寒光锃亮的普通铁剑。唐玉斐认出这是殷景初在无生城用的那把,他大概根本就不擅用剑,所以也没带走。
但细看之下,唐玉斐却注意到床沿桌角乃至墙壁某些地方都刻有浅浅的阵纹。
这些阵纹看似分布散落,毫无章法,可若将木屋拆开平铺就能发现,它们是被折叠的联结完整的传送阵。
唐玉斐恍然大悟:“你当初就是这么离开白玉京的?”
殷不疑笑而不语,他上前将木桌木椅都挪换了位置,并将两个杯子各扣在房间一角。唐玉斐这才看到,茶杯的背面也是画着细密的纹路的。
这么一来,原先的阵法就产生了变化。
唐玉斐觉得有些眼熟,但来不及细想。阵纹亮起,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唐玉斐忙伸手去拽殷不疑的袖子,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两人吞没其中。
短暂的眩晕后,唐玉斐和殷不疑再次踏上实地,头顶依旧是漆黑夜幕,一轮硕’大的血月高悬于空。
“这不是仙罚之地吗?”看到那熟悉的月亮,唐玉斐语气微讶,“你方才改了阵法?”
“见到过,就记下了。”殷不疑似乎轻舒了口气,“没出差池。”
唐玉斐啧啧两声:“可惜了,那位冒充者不懂阵法,不然更加来去自如,但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很少有人知道,仙罚之地其实介于仙界与人界之间。若想从仙界破开结界去往人界,在这里能找到结界最为薄弱的地方,以你现在的修为也能强行打开。”
“原来如此,仙尊果然见多识广。”唐玉斐说着却突然咦了声。
她看到两人之间有道细细的灵力丝线勾连着。
唐玉斐从袖中摸出一块通信玉牌。
“说起来,殷仙友可还记得我们上次来仙罚之地的事?”
她突然换回之前的称呼,殷不疑微微一愣。
随后唐玉斐捏着玉牌,故意长长叹了口气,语调阴阳怪气的说道:“想当初我一介小小金丹,为了救你只身潜入无生城娈仙阁,谁知道殷仙友并不领情呢。”
殷不疑:“......”
“你当初都说了什么来着?让我想想。”
“‘唐仙友不必为我犯险’、‘谁又没些秘密呢’、‘相识一场,后会有期’。”
殷不疑听的耳尖微红,面上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
唐玉斐故意仰头去捉他避开的眼睛:“殷仙友还真是不近人情,你且跟我说说,都藏了些什么秘密啊?”
殷不疑躲不开她的视线,耳朵更红。他轻咳一声,有些无奈地低声道:“华荣峰主应当已经察觉我们离开时传送阵的灵力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