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没好报。」程千帆瞥了王钧一眼,「心里别扭?」
王钧摇摇头,「是我不够谨慎,做我们这行的,出了事永远不要找借口,而是需要在自身身上检讨过失。」
至于说心里别扭,乃至是心中难受,倒是难免。
只是,此事归根结底是他们自己不够谨慎。
至于说怨恨?
若是国富民强,人人有知识,明理,知廉耻,哪里还需要他们来干革命,抛头颅洒热血去缔造一个新中国!
事实上,白色恐怖时期有不少同志之所以会暴露,有很多都是源自这种看似不起眼的小意外。
「这是租界当局签发的特别通行证。」程千帆将特别通行证递给王钧,「凭借此证可以搭乘法国人的小火轮从麦兰码头离开上海。「
「好。「王钧接过了特别通行证,然后便看到了证件里夹着的钞票,「这是做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程千帆说道,「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身上没点钱不行。「
他打趣说道,「便是碰到土匪,也好有买路钱。」
离别的情绪弥漫,程千帆心中难舍。
两人的双手重重的握在了一起。
今日一别,不知道还有无再见之日。「王钧同志,保重!「「程千帆同志,保重!「
伏志毅带领手下在飞顿路盯了一整夜。
众手下对于伏副巡长的同甘共苦赞不绝口。
天亮了,伏志毅扔了两张钞票让手下去吃些早点,他自己则一身疲倦的回家换衣服。
盘里路二十九号。
「怎又一整夜没回来?「妻子接过丈夫的外套,关切询问。
「抓乱党。」伏志毅叹口气说道。
「抓乱党,抓乱党,没个消停的。「伏太太嘟囔着,关上了门,转过身来已经是严肃样子,低声问,「出事了?「
「恩。」伏志毅点点头,「幸亏情报送出去及时,同志们提前脱险。」
「那就好。「伏太太高兴的点头,然后眉角皱起,「那你这边会不会引起敌人怀疑?」
「有一定的安全隐患,且看看形势。「伏志毅沉声说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和皮皮先离开上海避一避。「
伏太太面色忧愁,不过,她最终没有不同意,更没有哭闹,她十分清楚,丈夫既然说出让她和孩子出去避一避,说明情况已经颇为紧张了。
这样一来,她更加担心伏志毅。
「好,事不宜迟,我下午就带皮皮走。「伏太太做事干脆利落。
「不仅仅你和皮皮走,费昶也一起。「伏志毅说道。
伏太太名为费小曼。
听到伏志毅这么说,费小曼心中的担心和恐惧更盛,她看着丈夫,「你不能一起撤离吗?」
「我还没有接到撤离命令。」伏志毅摇摇头。
好不容易爬到中央巡捕房二巡副巡长的位子,他不舍得就此撤离,他十分清楚若是自己在这个位子上,能够帮组织上做多么多的事情。
哪怕是最后自己不幸牺牲了,但是,能够多为党和人民做一些事情,能够多搭救一个人,也是值得的。
将妻子和孩子以及小舅子暨自己的下线费昶同志安全送出
上海,他便再无牵挂,可以安心继续战斗了。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伏志毅表情一变,看了妻子一眼。
费小曼赶紧擦拭了眼角的泪水,扭头去厨房忙碌且避开。
「谁啊。」伏志毅打了个哈欠,不耐烦问道,说着拉开门闩。
门外无人。
伏志毅一眼便看到了躺在门框下的信笺。
他迅速弯腰将信笺拿起,瞥到信笺右下角的不起眼的墨迹。
伏志毅双眸一缩,他警觉的看了看外面,然后果断关门上闩。
又在门后安静的守候,没有听得外面有驳杂的脚步声等动静,伏志毅这才走回厅内。
伏志毅从枪套中取出短枪,关闭保险,将手枪拿在手中。
然后走向厨房,朝着锅里添水,点燃了灶台。
自己坐在小板凳上,手枪就放在随手可触之处,然后这才从信笺中抽出信纸。
伏志毅做这些的时候,费小曼取了菜刀,她双手紧紧握住菜刀,就在厨房门口守着,警觉的注视着外面,担心下一秒便会有敌人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