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孩子大概率只是普通的小伙计。
“如果芳云日杂店是军统的人呢?”汤炆烙问道。
“可能性微乎其微。”童学咏摇摇头,“单老板一年多前就在极司菲尔路开店了,军统没有这种耐心的。”
他笑道,“而且,如果单老板真的是军统,我估计军统上海站早就安排一帮人隐匿在日杂店……”
他对董正国说道,“相比较一个监视七十六号的站点,安排一伙人突然袭击干掉丁主任、李副主任,此岂不是大功一件?”
董正国和汤炆烙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点点头。
以他们对于军统的了解,童学咏说的这种方案才符合军统的行事风格。
相比较在情报战线上的监视和潜伏,军统更加热衷于搞暗杀。
别的不说,即便是以董正国这么一位中统苏沪区前王牌特工‘大副’的心理来分析,他只是想一想,倘若芳云日杂店是中统的据点,面对以此据点袭击丁目屯、李萃群的巨大诱惑,董正国都无法拒绝。
……
“这位单掌柜,要么是红党,要么……”董正国沉吟说道,“要么就只是一个倒霉鬼。”
说着,他看向被吊在柱子上的单芳云,“单掌柜,你是倒霉鬼,还是——红党呢?”
单芳云已经皮开肉绽,他的头垂着,脸孔、嘴角都有血水在滴下来,整个人蔫蔫的,似乎随时要不行了。
单芳云张了张嘴巴,似乎是说了句什么。
童学咏走到了单芳云的身边,要凑上去听。
汤炆烙立刻不动声色的靠近。
董正国看到汤炆烙动了,笑了笑没有跟上去。
“水。”单芳云说的是‘水’。
“水没有。”汤炆烙笑了笑,“辣椒水要不要?”
童学咏却是摇摇头,他直接走到了水缸那里,用水瓢舀了一瓢水,端到了单芳云的嘴边。
“喝吧。”他说道。
汤炆烙皱眉,盯着水瓢,似乎在思考要不要一把抢过来。
董正国这个时候走过来,他朝着汤炆烙摇摇头,随之面露感兴趣的神情看着童学咏给单芳云喂水喝。
“如果他是红党,是那种死硬分子,是不会因为口渴而开口的。”童学咏对两人解释说道,“如果不是死硬分子,或者只是一个倒霉蛋,我们也应该表达善意。”
……
单芳云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水,然后整个人似乎是活过来一些了,正好听得童学咏此言,他立刻嚎啕大哭。
“长官,长官,俺真的不是什么红党啊,俺就是一个小买卖人。”单芳云哭的泪水混着血水流淌,龇牙咧嘴的,“长官,俺冤枉呐。”
童学咏盯着痛哭流涕的单芳云看。
盯着那血肉模糊的脑袋看。
他对董正国点点头,“继续用刑。”
说着,抽了口香烟,缓慢的吐出一道悠长的烟气,“如果他不是死硬的红党,估摸着火候快到了。”
……
程千帆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小镊子,他小心的将绿豆糕里的纸条夹出来。
先在桌面上垫了两张报告纸,再将纸条放在报告纸上,摊平了看。
上面赫然写着:
危险!速度撤离!
在这个瞬间,程千帆的头皮发麻。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暴露了!
这是组织上的示警。
辜新雪是不是党内同志,他并不知道。
不过,通过此前同辜新瑞的接触,他高度怀疑辜新瑞是我党同志。
所以,倘若说这张纸条真的是组织上的示警,是说得过去的。
不过,下一秒钟,程千帆冷静下来。
不可能。
这张纸条绝非来自组织上,更不可能是组织上的示警。
原因?
上海党组织内部知道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只有‘蒲公英’同志暨王钧同志,以及‘包租公’同志暨房靖桦同志。
其中王钧同志已经紧急撤离。
只余房靖桦同志是知情人。
但是,考虑到房靖桦同志的身份,倘若房靖桦同志被捕、乃至受刑不过背叛红色,那么,此时此刻整个上海滩早已经是血雨腥风了。
而且,倘若房靖桦背叛组织,他若是供出来了‘火苗’,同时必然供出来‘钢琴’和‘飞鱼’。
仅以中央巡捕房来说,敌人若是要抓他程千帆,首先要做的就是控制住老黄!
程千帆透过窗口看了一眼院子里,老黄坐在医疗室门口的一把椅子上,正惬意的抽着烟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