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蒂达低头屈膝道:“请上车!”
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子,扛着麻袋从他们身边经过。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日头偏斜,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那人直接踩着周赫煊和张乐怡的影子过去。
“站住!”
刚刚在周赫煊面前表现得谦卑无比的帕蒂达,突然像头发怒的狮子,指着扛麻袋的男人说:“你冒犯了一位圣雄,必须付出代价!”
扛麻袋的男人看看自己脚下,又看看周赫煊,突然扔掉麻袋噗通跪地,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磕头。
“怎么回事?”张乐怡吓了一跳。
“不清楚。”周赫煊也有些懵逼。
帕蒂达一脚将那男人踹翻,然后疯狂殴打起来,而来往路人都对此视而不见。
周赫煊连忙拉住,问道:“别打了,到底怎么回事?”
帕蒂达指着躺在地上的男人说:“圣雄阁下,这是个贱民,他刚刚踩到了您与夫人的影子。”
张乐怡心有不忍,劝道:“没什么的,只是踩到影子而已。”
“不,这是无法饶恕的冒犯,请容许我来惩罚他!”帕蒂达说着又开始一阵乱踢。
那男人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嘴里不时发出痛呼声。但即便是这种痛呼,他也在忍耐着,似乎连呼叫求饶的资格都没有。
周赫煊实在看不过去,让孙永振把帕蒂达拉到旁边,随后又掏出一张10元英镑,放在男人身边说:“真是抱歉,这是给你的补偿。”
男人似乎听不懂英语,蜷在那里瑟瑟发抖。
“您真是太仁慈了,”帕蒂达恭维了一句,又对那个男人说,“今天算你走运,遇到了一位宽容的智者。”
直到周赫煊等人上了马车,那个男人才捡起英镑,跪着低头亲吻周赫煊刚才站立的地方。
一般情况下,低种姓对高种姓表达敬意的最高方式,就是跪下亲吻对方的鞋子或脚趾。但那个男人是贱民,是不可接触者,他只能亲吻地面来表示尊敬与感谢。
张乐怡坐在马车上,扭头远远望着那一幕,皱眉说:“印度这个地方真吓人,简直不可理喻。”
“是啊,不可理喻。”周赫煊点头道。
负责来接火车的这个帕蒂达,可是印度哲学家奥罗宾多·高斯的仆人,怎么说也该沾点文气吧,居然对贱民也是如此的粗暴歧视。
在印度,也有自学成才、改变命运的贱民。
比如“印度宪法之父”安贝德卡尔就是贱民出身,也是印度历史上第一个拥有大学学位的贱民。他天然成为了印度贱民的领袖,反对甘地保护种姓制度的立场,两人在1932年达成了妥协——即印度建国后允许贱民拥有选举权。
即便是身为“印度宪法之父”,本该拥有无限崇高的地位,但贱民出身的安贝德卡尔依旧被歧视。他在义愤之下,公然宣布脱离印度教,改为皈依佛教,并成为印度佛教复兴运动的倡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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