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好睡,上了药的伤口已经有了结痂的迹象,长随头儿送了鲜美的黑鱼汤,浓香的米汤,绿豆芽芹菜肉丝肉沫炒粉丝,以及一大盘子薄薄的蒸饼。
几个人围桌子站着,放绿豆芽肉沫炒粉丝卷起一张饼,吃一口喝一口,这一顿极其平常的市井人家的饭菜,众人竟吃出了熊掌玉液的味儿。
吃饱喝好,长随头儿带人收走东西上了茶,没等众人开口,一个小厮一溜烟跑进来,利落的一个长揖,“诸位爷,刚得的信儿,我们将军侍候着王爷,说是傍晚前后就能回来了。”
众人长长舒了口气,总算要回来了。
棚子里七八个人各有阵营,彼此防备,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各自闷头抿着茶,等秦王回来。
一直等到夕阳西下,没等回秦王,却等来了两个紧绷着脸,如临大敌的护卫。
护卫一左一右笔直站在棚子外,没眼力价儿的长随头儿畏畏缩缩的进来,缩着头道:“诸位爷,说是我们将军和王爷这会儿再怎么也该到了,可是没到,也没个信儿,派出去了好几拨人,几个方向都找了,找出几十里,都不知道我们将军和王爷是怎么回事,怎么样了,外头军爷们快急眼了,几位爷别急,千万别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我,面面相觑。
苗帅司只觉得一阵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卤门,要是王爷在这一带出了事儿,他苗氏一族,是不是就得就此没了?
可他想来想去,一点儿办法没有。
苗帅司下意识的缩紧身子,闷头一声不愿吭,唉,真是多事之秋。
众人谁也不敢多话,两个侍卫竖在棚子口,明晃晃是看着他们,可是谁都没敢吭声,王爷要是有点什么事儿……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儿,王爷要是有什么事儿,那真是要死一起死啊。
提心吊胆过了一夜,又过了半天,护卫撤走了,满眼红丝的长随头儿念着佛,过来报信,找到王爷了,不过王爷陷在一伙乱民中间了,别的,长随头儿就是一问三不知了。
江淮两路三司加两浙路谢宪司和刘漕司,就这么上午一个口信,下午一个不好,状况百出之下,直等到第六天,驿站大门外一阵杂乱,满脸疲惫的秦王走在最前,身后紧跟着一张脸绷的紧紧的陆仪,大步进来,看都没看从棚子中急急涌出来的诸位司们一眼,径直往里进去了。
一群人说不上来,也不愿意去想哪儿心虚,却个个心虚的瞄着秦王从他们面前经过。
秦王疲惫的样子,和陆仪身上那份隐忍不露的寒气,压得等急了眼,发过不知道多少回狠的众人,半声没敢吭。
天黑下来,长随小厮们四处插上火把,头一回,入夜之后,驿站内外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那位没眼力价儿的长随头儿,带着几个人,搬走了棚子里的几张床,将两张八仙桌并到一起,再将横七竖八的几条长凳整齐的排在两边,看都不看棚子里诸人一眼,垂眼垂手退了出去。
诸人等回了秦王,心却高高提起,下意识的偷瞄着别人,心虚而忐忑。
这一等,又是一个多将近两个时辰。
半夜,众人等的口干舌燥,浑身发硬,棚子外,两队侍卫过来,两两相对,面无表情,一个挨一个从棚子口直钉出去。
众人急忙站起来,下意识的拉了拉衣服,整理仪容。
陆仪已经换了一件月白长衫,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衫,先进了棚子,站在中间,似笑非笑的挨个打量着一个个站的很零散的众人。
众人看着他那幅明显不善的样子,想主动见礼,直觉中,又觉得他不会理他们。可不主动见礼吧,好象又不怎么象话。
在众人的犹豫不定中,陆仪已经将诸人打量了一遍,背着手,施施然走到棚子口,负手站好。
秦王一件黑底绣金龙斗蓬,大步进来,径直走到上首,转过身,阴沉着脸,挨个打量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