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科夫刚听到安妮问自己部队在什么地方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莫非这个女人是德国间谍,和我搭讪就是为了刺探军情?但听了安妮后面的话,觉得对方可能就是想和自己聊天,便含糊其辞地回答说:“部队在郊外,而我是到城里来休假的。”
一辆有轨电车停在了路中间,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离开队伍,朝电车走去。安妮用手拉了索科夫一下,对他说:“米沙,车来了,我们上车吧。”
两人上车后,一名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冲着两人说:“请买票!”
索科夫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好在前段时间雅科夫给自己留了不少的钱,否则今天连买车票的钱都掏不出来,那就真是太丢人了。他摸出了两个五戈比的硬币递给了售票员。售票员接过硬币,放进了挎着的帆布包里,然后从卷成一团的车票里撕下两张,塞给了索科夫。
索科夫和安妮来到车尾,正好看到有两个空位,便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索科夫问安妮:“安妮,你在什么地方工作?”
“我在一家医院工作。”安妮回答说:“医院就在列宁大街。”
听说安妮在列宁大街的医院工作,索科夫心里暗想:不会这么巧吧,她和冬妮娅是同事?想到这里,他试探地问:“安妮,你们医院是不是有个叫冬妮娅的外科医生?”
“没错没错,是有一个外科医生叫冬妮娅。”安妮使劲地点了点头,随后有些好奇地问道:“难道你认识冬妮娅?”
索科夫想到医院有人曾经见过自己和冬妮娅外出,就算自己否认,安妮也会知道真相的,倒不如实话实说:“曾经打过交道,还一起吃过饭呢。”
“你们会结婚吗?”索科夫的话刚说完,安妮冷不防就问了一句。
“结婚?!”索科夫被安妮的话吓了一跳,他有些慌乱地回答说:“我和冬妮娅就打过一次交道,还吃了一回饭,现在说什么结婚,未免太早了吗?”
“米沙,你难道忘记了,现在是战争期间吗?”安妮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我刚刚就是陪一位女友去婚姻登记处办理手续,你知道她和那位中尉军官认识了多长时间吗?”没等索科夫回答,她便自问自答地说,“从认识到结婚登记,就只有短短的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索科夫也被这样闪电般的结婚惊呆了,他没想到在苏联的四十年代,就出现了闪婚一族。
“那位军官要上战场了,在咖啡店里喝咖啡时,认识我的女友,她是那里的服务员。两人聊了一阵,觉得挺聊得来,便决定去婚姻登记处登记。我的女友觉得这么隆重的事情,应该有一个比较亲近的人在身边,便给我打了电话。”安妮望着窗外,自顾自地说道:“在完成了登记手续后,军官将自己的津贴卡交给了我的女友,说每月可以领取他的津贴;就算他牺牲了,我的女友也能领取一笔抚恤金……”说到这里,她趁着索科夫没留意,抬手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
车停了下来,一批人下了车,又上来另外一批人。一名三十多岁戴着鸭舌帽、穿着某机械厂工作服的男子,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挤到了索科夫的附近。索科夫看到男孩只有三四岁的样子,自己不好意思继续坐着不动,便站起身给男子让座。
穿工装的男子向索科夫道谢后,没有让自己的儿子坐下,却让那个有七八岁的女儿坐下了。小男孩看到姐姐坐下,而自己却要和父亲继续站着,嘴巴一撇,就开始哭了起来。男子把脸一板,开始教训他:“你是男子汉,姐姐是小女孩。男子汉照顾小女孩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哭什么?”
挨了父亲责备的小男孩止住了哭声,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昂起头对父亲:“我记住了,我是男子汉,姐姐是小女孩,男子汉就应该照顾小女孩。”男孩说出这番话之后,立即引起了周围乘客们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安妮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让那位当工人的父亲抱着自己的儿子坐下,她挤到了索科夫的身边,小声地说:“真是太有趣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教育孩子的。”